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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七章
  要知蛇剑和银铃俱是江湖中不可一世的梁骛高手,他们不论行走哪里,总是有人巴结奉承,谁也不能给他们兄弟一点脸色看,他们也不允许别人有机会使脸色,哪知道眼前的燕云飞就没将他俩放在眼里,不但没放在眼里,还有那么一点瞧不起他们,这口鸟气的确让蛇剑受不了,他那股子气如山洪样的发了出来,银袍一闪,人已抢了出来,狠狠的盯着燕云飞。

 燕云飞不疾不徐的道:“瞪什么?拔剑呀。”

 这种口吻,这份狂妄,使蛇剑在人家面前有矮了半截的感觉,蛇剑和银铃纵横五湖四海,驰骋八千里路和月,哪曾受过这种乌气,他想到自己蛇剑之名,不是平白拾来的,全凭自己那份功夫和狠厉,挣出来的一点局面,却要受燕云飞的奚落,心里顿时了无边的杀气…

 他狠声道:“好,我就干掉你。”

 手一晃,一柄状如蛇状的剑已扯在手里,这柄剑就是他蛇剑之名的来由,剑刃上一片青光,灰茫茫的一片,燕云飞一看就知道剑上有毒。

 剑式一起,蛇剑在空中抖了抖那柄剑,剑身居然颤起了一阵嗡鸣,可见蛇剑在剑道上果然下了一番功夫。

 项七叫道:“当家的,把这杂碎交给我…”

 微微的摇了摇头,燕云飞笑道:“用不着,这种狂夫不受点教训,他不会知道天多高,地多厚,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,那就是要他永远没有再用剑的机会…”

 剑已缓缓而起,剑光指着蛇剑。

 蛇剑吼道:“妈的,你太小看我了。”

 银铃在旁边看的一怔,他和蛇剑联手闯江湖,混世面也有十几年了,从来没有见过蛇剑如今般的沉不住气,最令他不能客忍的是蛇剑一遇上燕云飞就有种小巫大巫之别,原有的沉着和冷静全不知溜向哪里,银铃立刻道:“兄弟,这不是冲动的事。”

 蛇剑恨的一咧嘴,吼道:“不宰了他,我难消这口气——”

 蛇剑如一道银弧一样的在半空里闪耀,一柄剑更是像苗疆大泽里的飞蛇般上下飞,绕着燕云飞溜转,此人虽在盛怒的情形下,那份功力并没有稍减,出手拿捏的俱极有分寸,可见此人决非得虚名之徒。

 一扭身子,燕云飞已出蛇剑的追逐搏杀外,他颤了剑,溜溜光影斜洒而出,道:“小心了,我可不会太留情——”

 蛇剑在剑道上是下了很深的功夫,由于蛇形剑较一般剑刃更难这使,为了练这种剑,他曾不眠不休的吃了不少苦,自认在这方面有很深的造诣,哪晓得燕云飞的剑居然随便那么一点,仿佛就有千百道的光影自四面八方门来,他分辨不出到底是哪缕光影是真,那缕光影是假,他大懔暴退、暗道:“好厉害的剑法。”

 淡淡一笑,燕云飞道:“怕了,嗯?”

 银铃睹状大哼,道:“兄弟,别怕——”

 手里突然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铃铛,那就是他闻名江湖的银铃了,只见他在空中摇了摇,忽然有一阵能颤动心弦的铃声响了起来,这阵铃声还真怪异,听进耳中,只觉手脚会软,燕云飞哪想到这个小小的铃铛会有那么奇怪的威力,只觉挥出的剑力道顿失,没有原先的威力,他这才惊觉这小银铃的确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。

 蛇剑嘿嘿地道:“兄弟,摇呀,这杂碎快不行了。”

 银铃大笑道:“放心,我不会松弛,一定要他死了为止。”

 铃声不绝,令人全身乏力——老沙叫道:“果然有点门道——”

 蛇剑决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,燕云飞的剑式一缓,他的蛇剑已紧随而上,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,那柄蛇剑在他手里,还真像是条奔跃在大川湖泽的怪蛇一样,这一阵拼杀,得燕云飞有点忙——突然——燕云飞的身子如箭链般的穿了过去,剑在一缕疾啸声展现出一蓬寒厉的光影,蛇剑只觉一阵冰寒袭来,吓得缩身疾退,他不敢硬接这致命的一招。

 虽然仅仅是须臾之间的刹那时光,燕云飞却把握住这疾如丝缕的时光,他身子在一顿的功夫,那柄剑倏地斜侧里一转,往前一推一挑,朝着银铃手里的小小银铃劈去。

 他心里可清楚的很,那枚小小银铃虽然状不起眼,却有种能令人运不起功力的力量,只要铃声不断,就能使对方的功力大打折扣,剑式便不能完全发挥出来。

 要毁蛇剑必须先毁银铃。

 有了这个认知,燕云飞当机立断的向银铃采取了攻势,他不会予对方有任何可乘之机。

 银铃哪会想到燕云飞会突然暴闪过来,大叫道:“妈的,他看上我了。”

 手中小银铃在剑刃尚未触及的刹那,猛地了过来,休看那只是一枚小小的铃铛,威势却相当大,劲头更准的很,对准燕云飞的面门来。

 燕云飞冷笑道:“来的好。”

 剑在一颤之后,立刻发出一声嗡鸣,轻灵的剑光已点在那枚小银铃上,当地一声,银铃已碎裂开来,随着银铃破碎,铃子里倏地出七点寒光,罩向燕云飞的身上。

 铃子里藏暗器,这倒是出人意料的事。

 燕云飞怒喝道:“你敢!”

 着那七点寒光,燕云飞的剑舞成一道漫天的光幕,人随着这道光幕向半空,那七点寒星仅差分毫的自他身边溜过,端是险到了极端。

 哎呀——顺子一声惨叫,他站在蛇剑的身后,燕云飞闪过了寒星,蛇剑也急忙退避,顺子却不及躲闪的中了两点星光,在惨叫声中,顺子连翻带滚的倒死在地上。

 燕云飞怒叱道:“银铃,你该死!”

 银铃嘿嘿地道:“死的是你。”

 他手里又多了一枚银铃,那就是他赖以成名的家伙,他名字叫银铃,他的武器也是银铃,他因银铃而出名,银铃能给予他更多的名誉和信心。

 那枚银铃在他手里又摇晃起来,细碎的铃声摇曳不绝,发出轻脆的声音,能扰人心神——蛇剑的剑又问起——在一声轻脆的剑啸中,蛇剑已抢先偷袭了…

 铃银的身子在旋转,晃身往燕云飞身上冲,两大高手显然要联手将这个眼中之刺拔掉,他们知道这个人如果长留江湖,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
 他们必须杀死这个眼中钉,替杜八爷减少个敌人。

 银铃蛇剑双双拼命扑杀过去,不给燕云飞有丝毫松懈的机会。

 燕云飞的剑在晃移中化作一缕光,沉声道:“注意了,我要出手了。”

 这声注意了的字音也不过是刚刚歇止,那耀眼的剑芒已穿空出,银铃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,已看见自己身前如寒夜里湖潭上面的水影,光光闪闪的围绕而来,他几曾见过这样的剑法,那手里的小银铃根本还来不及发出,已懔恐的叫道:“你,你…”蛇剑立刻感觉出不对了,剑才递一半,叫道:“快闪,兄弟,快闪-…。”

 银铃是闪了,而且闪的特别快,无奈,燕云飞的剑更快,犹借着他身子闪移的快速,噗地一声,那剑刃已穿进银铃的肚子里——鲜血如泉水从地面上出来一样,忽地溅出来,银铃的口张的好大,仿佛在诉说着什么,而被人硬生生的堵住嘴一样,啊了半天,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,只有那啊啊的痛苦声,使空间留下了凄惨的音符。

 呼地一声,银铃如金山坠地般的倒在地上。

 那庞大的身子寂然而不动,连呼吸也断了。

 蛇剑悲惨的道:“姓燕的,他妈的你狠…”

 硬生生的回了剑,燕云飞冷冷地道:“蛇剑,还有你-…。”

 蛇剑眼里淌了泪,吼道:“你知道么?银铃跟了我十几年,我们兄弟感情好的像块糖,吃喝拉撒,从来没有分开过,你他妈的,居然一剑穿了他,这股仇令人好恨…”

 淡淡一笑,燕云飞指了指项七,道:“我也要你明白,那位项兄弟身前只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,一个兄长,一个小妹,而你们的杜瓢把子,竟然为了芝麻绿豆的小事,将他们全都了尸,这手段会比我今天差么?蛇剑,杀人的,只知道用刀杀人,可知道自己挨刀时候的痛苦,嗯…”他这一说,站在远处的项七眼里顿时淌下了眼泪,母亲兄长的惨死,勾起他那难的愤恨,他挥舞着剑,厉吼道:“当家的,跟他说这些干什么?干…”

 摇摇头,燕云飞道:“不,我要给他个机会…”

 项七一愣,道:“什么机会?”

 燕云飞鼻子里哼了一声道:“我要他自今起了解杀人的后果,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悲惨下场,蛇剑是个聪明人,有许多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…”

 呸地一声,蛇剑叫了起来,道:“妈的,燕云飞,你要我放弃我报仇的机会…”

 燕云飞双目一寒,冷笑道:“有没有这个机会,你肚子里明白的很,我姓燕的敢杀人,就不怕别人找我算这个帐,蛇剑,既然你不能罢休今之事,很好,麻烦你回去通知杜八,燕云飞兄弟三天后必到…”

 蛇剑嘿嘿地道:“会的,我们会等着你…”一挥手,那些汉子已跟着他缓缓退了,他们已被燕云飞这威猛的功夫震慑住了,俱悄无声息的悄悄而退。

 远处,风啸依旧,地上躺着楼老头顺子和银铃的尸体,那腥膻的血腥还一直在半空里飘散着…

 火,在一刹那冒出来,浓浓的烟吐散着——项七一把火烧了楼家酒馆,心里头那股难以宣的怒气才觉得舒坦些,他恨声道:“兄弟,我有句话非说不可…”

 燕云飞哦了一声道:“有话就说,别吐吐…”’项七大声道:“我觉得你太仁慈了,像蛇剑这种恶不改的人,留下他一条命,就给无数的人留了祸患,咱们不需要手下留情,杀对杀,那才是英雄本…”

 摇摇头,燕云飞笑道:“兄弟,你是被仇恨蒙住心了,上天有好生之德,生命来之不易,能原谅别人,就原谅对方,佛家常说,种善团结善果,我们一定要多结善果…”

 项七哼声道:“这些道理我也懂,不过,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多做善事少做杀生,江湖就不称为江湖了,应该叫修禅院算了老沙眉头皱了皱,道:”项七,你在胡诌些什么?眼前,当家的已撂了话,三天后去找社八,咱们兄弟三个,要应付杜八那一伙人并不容易,当家的,你看咱们…“

 沉思片刻,燕云飞道:“老沙,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通知社八么?”

 老沙一怔道:“咱们这是按江湖规矩,正式下约…”

 燕云飞朗目如星,深远的眺望着远方,道:“你明白,杜八在江湖上的实力远超过咱们之上,咱们没有他那么多的狐群狗,他盘踞在地面上到处都有人手,我通知他的意思,是要他们那群人自行先紧张起来,我相信,凭咱们这几个人的名声,一定能让他们震憾好一阵子,杜八虽有意在向我们煽火,但,有点可以证明的,他还不敢轻易动我们,所以他才选择了项七的家,这说明杜八是个相当聪明的人,如果他要半路截杀咱们,他知道那很不容易,因为我们有很高的惊觉,稍一不小心,我们就会发觉,而识破他的诡计…”

 老沙哦了一声道:“他在导咱们进入他的老巢…”

 点了点头,燕云飞嗯了一声道:“在他的地盘里,他占了地理形势的便利,杜八最会设计圈套,他像个捕兽师一样,先设好了圈套,一步步的使我们进去,然后,他再随意的捕杀…”

 项七呸地一声道:“他作梦…”

 燕云飞苦笑道:“他不是在作梦,他的确有这个能力,想想看,老营盘是个什么地方,杜八能在短短一夜间把老营盘的那些坏种全收服过来,成了他杜八的老巢,杜八有杜八的本事,咱们可不能疏忽他的力量——”

 项七一呆道:“那怎么办,这么说我们去了岂不是送死…”

 燕云飞大笑道:“舍不得孩子挂不住狼,明知道要送死,还是要去呀,我想过了,要毁老营盘,只有一个办法…”

 老沙和项七全精神一振,几乎是同声的道:“什么办法…”

 燕云飞沉思道:“找磨刀的…”’老沙啊了一声道:“杀猪刀老保,他是老营盘的当家的,听说此人已被杜八毁了武功,早已搬出老营盘…”

 嗯,燕云飞嗯声道:“不错,老保本来是老营盘的一块天,武林那些鼠辈跑路逃亡的全窝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,老保自然而然的成了他们的护身符,杜八是个有野心和眼光的人,他先干了老保,稳稳地占了山头,而老保…”

 项七哎呀一声道:“大哥,有个鸟用?老保人都废了,找他…”

 燕云飞一瞪眼,道:“你懂个,老营盘地处险境,形势奇特,咱们三个大人要混过去,只怕人还没进入人家的地面,就给杜八揪出来了…”

 项七苦笑道:“我明白了,大哥是要先进入老营盘…”

 燕云飞沉思道:“唯有这样才能给杜八一个痛击…”

 老沙皱眉道:“杀猪刀老保会帮我们么?”

 燕云飞想了想道:“那就要看咱们的运气了,照常理老保是个废人了,他已不会过问江湖里的事,不过,杜八毁了他,他如果还有点骨气,一定会告诉我们一切…”

 项七一移身,道:“走吧,我恨不得立刻见到老保-…。”

 他子一向很急,想到就要立刻达成,否则连都睡不着,燕云飞似乎早已有成竹,领着这两个生死兄弟,大步行去。

 远远地,有一股猪臭味吹来荒凉的小山丘上,不时传来一阵阵怪味儿,山风在轻缓的吹着,阳光如一顶伞般的挂在半空中,蝉声散发着懒散的叫鸣…

 在那棵盘虬的大榕树底下,此刻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村妇在那里补衣衫,她斜坐在大榕树下,无视环山小路上的来人,燕云飞望着这位村妇,道:“请问…”

 谁知那村妇头不抬,脸不移的道:“滚开,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…”

 项七闻言怒声道:“你这女人,讲话怎么这么不客气…”

 那村妇依旧是原来姿态,怒声道:“那要怎么个客气,我们这里从来不与外面人交往,你们要找人,一定是走错路了,请回吧,再往里面走,当心我不客气了…”

 燕云飞啊了一声道:“大娘,你这口音好,我们好,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…。

 那村妇似乎也被这句话给震慑住了,不自觉的抬头往上一瞧,那张黄蜡般的脸突然一变,她放下针线破子,指着燕云飞啊啊地道:“你…你…”燕云飞也惊讶的道:“吴大娘,我是小飞…”

 他的名叫小飞,除了他自己知道外,项七和老沙都不知道,那个吴大娘仿佛在做梦一样的由脑海里勾起那一抹回忆,她抓着燕云飞的手道:“小飞,小飞,你真是小飞…”

 幼小的时候,燕云飞是燕家唯一的男孩,从小身子骨就很单薄,燕云飞的母亲为了这个儿子,特别请了吴大娘做他的娘,等燕云飞身子骨硬朗之后,吴大娘便辞别而去,想不到一晃十几年,在这里居然遇上了。

 点点头,燕云飞道:“我是你扶养大的小飞…”

 吴大娘一副老道之态,苦笑道:“能再见到公子,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,这里是我和我男人隐居的地方。我们在这里养养猪,卖点猪维生,公子,你来这里干什么?”

 淡淡一笑,燕云飞道:“大娘,我们来看一个朋友——”

 吴大娘诧异的道:“这里会有什么朋友,此处只有我们一家人…”

 项七道:“我们是来看杀猪刀老保…”

 随着项七的这翻话,吴大娘脸色变了,身子也泛起了抖颤,她仿如已是个再也经不起惊吓的人,任何一句话,任何一件事都能使她受惊惶,她吓的倒退了好几步。

 半晌,她颤声道:“这里没这个人…”

 燕云飞急忙道:“大娘,别怕,我们不是坏人…”

 摇摇头,吴大娘泪面的道:“小飞,小飞,我是念在咱们相识一场才出面认你,如果你要对老保下手,大娘这条命就先送给你…”轻缓而亲切的握住了吴大娘的手,燕云飞道:“大娘,你误会了,我是老保的朋友…”

 哭泣的吴大娘抹抹泪痕,道:“老保早就没有朋友了,他以前那班子老朋友,哪个不是出卖他的人,他躲在这里过日子,以前的人还是不曾放过他…”

 燕云飞怒声道:“杜八还不放过他…”

 吴大娘哭的更伤心了,道:“那个姓杜的怕我那口子会漏老营盘的秘密,天天都派人监视着我们,得老保天天像疯了一样,夜夜都泡在酒罐子里,每天醉的不像是个人,这两天不知为什么,杜八的手下突然撤走了,我还以为杜八善心大发,不再老保了呢,你们一来,倒把我吓了一跳…”

 燕云飞轻轻叹了口气,道:“大娘,这里有我,别怕了,我就是为杜八来的…”

 吴大娘颤声道:“你惹上杜八…”

 燕云飞还没答话,项七已叫道:“那个姓杜的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,大娘,告诉老保,不要怕,这次我们一定替老保出这口气…”

 吴大娘惺惊的道:“千万别惹老杜,你们惹不起…”

 燕云飞笑道:“大娘,相信我,我们不会害老保,老保和我有过一面之缘,他还信得过我,你帮我见见他…”

 吴大娘颤声道:“见他…”

 燕云飞苦笑道:“嗯,看看他,我们立刻就走…”

 吴大娘叫道:“见他有什么用?他是个醉鬼…”

 燕云飞一呆,道:“他从年青就有嗜酒的毛病,这个人有千杯不醉的本事,怎么会成了醉鬼呢?大娘,带我见他…”

 吴大娘无可奈何的道:“看看他也好,否则我说破了嘴也没用…”

 这个已近年迈的老妇人真是老态了,蹒跚的步履有点失衡的摇曳着,转过一个山拗,一间草屋豁然而见,老远的,有股酒味传出来——吴大娘拍着门,道:“死鬼,有人来看你啦。”

 屋里有人叫道:“嗯,臭女人,死娘们,你男人没有酒了,也不给我两壶来,当心老子废了你这臭婊子,你要放聪明点,我是老营盘的霸子,江湖的汉子,手下兄弟千百人,随便叫哪一个也能宰了你…”他口齿已经不清,口吻却还有当年那股威风劲,吴大娘对这个老伴了解太深了,知道他又在过那当年的霸子瘾头了,摇头一叹,道:“他还是忘不了过去的风光时…”

 燕云飞苦笑道:“人嘛,免不了会怀旧…”

 吴大娘轻轻把那扇门推开,扑鼻的酒味浓烈的飘过来,杀猪刀老保半歪在墙壁角上,两个通红的眼珠子,仿佛刚刚宰了人一样,抓着空罐子在那里大呼小叫的。

 吴大娘的头才探进去,老保已叫道:“酒呢,嗯?”

 吴大娘擦擦眼泪,道:“别吼了,有朋友来看你。”

 老保眯了那双眼,道:“看我,还有谁会来看我…”

 这句话勾起了他无限的痛苦,他忽然呜呜的哭了起来,一只大手紧紧的抱住酒罐子,全身像触电似的不停的发抖,酒已害了他,也使他意志更加消沉…

 燕云飞大声道:“老保,是我,小燕——”

 那是他俩当年初次论时的称呼“小燕”这两个字对老保来说,显得太久远太陌生了,老保恍若沉湎在十分悲怆中,眼里渗出了一泡泪水,过了半晌,他的忆识里才浮现出那一点模糊的影子,一眼落在燕云飞的脸上…

 看了又看,老保才颤声道:“小燕…燕子的燕,你…”燕云飞哈哈地道:“不错,燕子又来了。”

 老保突然扔了酒罐子,叫道:“妈的,小燕,你可把我给忘了…”

 摇摇头,燕云飞笑道:“没有,没有,我可没忘记过你,只是不知道你躲到哪儿去了,今天,我找着你了,来,咱们叙叙旧…”

 老保在抖颤中叫道:“别靠近我…”

 燕云飞一怔道:“老保,为什么?”

 老保悲泣的道:“我老保已经是个废人了,连一点武功都没有了,你来看我,我很感激,但是我们决不是朋友…”

 燕云飞不解的道:“朋友就是朋友,为什么…”

 老保哭着叫着笑着的大声道:“我的朋友都出卖我了,所以我对”朋友“怕了,谁是我的朋友,谁就会出卖我,当年老营盘的朋友,哪个不是出卖我的人…”

 这真是一句令人落泪的话,一个人混到朋友全无,人人都卖了他,那种凄惨心境,也只有老保自己冷暖自知了,难怪他会哭会闹也会叫了…

 摇头一叹,燕云飞道:“至少你还有一个朋友没有出卖你,那就是小燕,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,那相信我…”

 老保大叫道:“什么是朋友?朋友是条蛇,随时都会咬你一口,看看老营盘那帮子兄弟朋友,哪个不口口声声说是朋友,结果他们却全投靠了杜八爷,而我,给自己认为是朋友的兄弟出卖了,他们毁了我的武功,抢了我老营盘的霸子之位,你要我还能相信我的…”

 沉思片刻,燕云飞道:“好,老保,咱们不谈朋友了,我想知道杜八抢了你的霸业,毁了你的功夫,你不想复仇么?”

 老保全身一颤,叹道:“我能么?一个已经完全没有功夫的人…”

 燕云飞嘿嘿地道:“有何不能,你只要肯告诉我如何进入老营盘,报仇雪恨的事就由我来承担,杜八会付出代价的…”

 老保大哼道:“你要进老营盘…”

 燕云飞嗯了一声道:“不错。”

 老保大笑道:“别做梦了,老营盘地形险恶,你还没踏进去就会被他们发现,除非你有九条命,否则,你非死不可。”

 燕云飞点头道:“我明白,所以才来向你请教…”

 老保摇了头道:“小燕,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去,杜八虽然毁了我,我恨不得要啃他的,可是我醉鬼还是劝你别去,光那段路程你就过不去…”

 项七叫道:“不行,我们三天内必须赶过去…”

 老保叫道:“去吧,去送死好了。”

 吴大娘怒声道:“老保,你眼看着他们去送死,嗯,不看僧面看佛面,小飞是我带大的,他也是你的朋友,你难道没有好的方法送他们进去,嗯…”老保讶异的道:“连你也不反对他们去,臭娘们,你知道嘛,我不让他们去是要保全他们的生命,杜八是个厉害的人物,他不会疏于任何防范…”

 吴大娘突然哼了声道:“我知道你有办法对付杜八,你只是不愿意而已,咱们是老夫了,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老太婆知道,为了小飞,你必须帮助这孩子…”

 老保颤声道:“我…唉,我也想报仇…”

 吴大娘连忙道:“那好呀,就让这孩子去做吧,如果苍天有眼,他必能达成你的心愿,假如不幸他失败了,那也只能怪咱们大家的命苦…。

 老保沉默了,他陷于一片痛苦中,一片悲愁里,他像是在决定一件重大的事情一样,苦苦不能决定…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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